第二届爱传递“感恩的心”征文60

本帖最后由 管理003 于 2018-3-21 17:17 编辑

查群芳:自幼患类风湿,大学肄业,业余写作,淘宝卖家和微商。

    埋头看着手机,不觉中闻到了花香,我扭头一看,撞见一张张笑盈盈的“小脸”。哦!母亲刚从田野里回来,又给我摘来一束野菊花。看着芬芳四溢的野菊花,看着正在安静地剥着棉花的老母亲,温馨涌动,爱意瞬间弥漫我的心田。我用两只僵硬的胳膊费劲地举起手机,拍下两张照片留念。瘫痪后,我收到最多的礼物就是鲜花。


  我的春天有时始于一声雁叫,一柳青色,有时始于三两枝桃花。姐姐们途经桃花盛开的地方总不忘给我摘几枝,细赏那几枝桃花,我如同收获一个春天,暗自喜悦。母亲从东边菜园地里给我摘来黄灿灿的菜花时,我便知晓春归何处了!我最爱吃的白菜苔都已经开花了,意味着春天快要过去了。我的夏天有时始于一声蛙叫,一声蝉鸣,有时始于大姐的一枝白蔷薇。那临水而开的白蔷薇还是清秀可人,跟我儿时摘过的一样美丽,好让人怀念。我的秋天有时始于一点菊白,一片橘黄,有时始于母亲的几枝桂花。我把母亲送我的桂花做成发簪戴在头上,洋洋得意道:哪里有这么香的黄金!这么甜蜜的香味儿,多么让人陶醉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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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我的发髻常是母亲随手的“花瓶”,有时她随手给我插上了花儿,我都不知道;有时我主动请求母亲给我戴;还有的时候,母亲一边拿着一朵选好的丝菊一边笑着说:“往日的女孩戴‘望郎菊’,我也给你戴一朵‘望郎菊’!”我连连摇头:“不戴不戴!这么难听的名字不戴了!”。不戴“望郎菊”,我却一个人穿起香粉色的纱裙,手捧着外甥女特意给我摘来的淡紫色山花,在我的英雄尚未到来之时,把自己悄悄嫁与了岁月。


  记不清瘫痪后母亲给我摘的第一枝是什么花,那一段记忆被颓废的怒火烧得七零八落,我也像被烧坏的器具,肢体严重变形,心里只有怨恨和疼痛。我想那一定是栀子花。栀子花是我们乡下最常见的花儿。它深得人们的喜爱,几乎每家每户都要栽种一株,我家也不例外。每次盛开,我们富有得像女王。栀子花清香淡雅,也常是江南水乡女人随手的发饰和香水的替代品,母亲一直喜欢,我也是。


  一个秋天的早晨,母亲惊喜地告诉睡梦中的我:


  “开了一朵栀子花!我怕别人摘去了,把它给你摘回来了,好儿耶!”母亲很传统,总是“好儿好儿”地唤我。


  “真的?!给我看看!”我急切地向母亲索要。秋天的栀子花可不寻常,一般都遭遇过一些事情,比如虫害什么的。


  母亲递过来,我仔细一看,不出我所料,果然被命运的蛀虫撕咬过,留下几孔洞眼,花瓣因此残缺。栀子花春末始开,夏末基本开尽。一般晚发的栀子花大多在蓓蕾时期被害虫蛀咬过,这如同生了一场病,不能很好地吸收养分,生长缓慢,也不能跟同伴一起参加成年舞会。不幸的脆弱的自卑的就悄然零落了,没有绽放的机会;只有幸运的坚强的自信的尚能存活下来,花期延迟到秋天开放,大多朵儿清瘦,带着残缺,却十分珍稀。


  无须任何语言,我读懂了她所经受的一切,就像回忆自己曾经经受的一切。从小患病的我身心被疼痛裹挟着,这疼痛在上高中后尤为强烈。女伴们个个出落得高挑丰满,像一朵朵芬芳娟秀的栀子花,就我又瘦又小,还是一个绿得孤寂的绿苞苞。男同学给我取了一个形象的绰号“娃秧”,我成了班里唯一一个带着病痛和残疾的孤独少女。


  同学们只知道我怕冷,不知道我已患病多年,我没有跟任何人提及,因为那是我心里深埋的痛,何况我的病情还在加重。我发觉一直服用的药丸只能止疼并不能控制病情,却没有办法摆脱对那种药物的依赖而另寻良医。没有人知道我心里多么疼痛和哀伤,只有我的衣袖善良地帮我遮掩一下,好让我忘情于青春校园的欢乐,暂时遗忘正在经受的毁灭。


  病情得不到控制总是在发展的,就在考上大学的那一年,我瘫痪了。那一年,我19岁。瘫痪后,我远离了同伴,远离了校园,母亲和姐姐农忙时便把我锁在家里。整个屋子像我那一段人生一样阴暗,像我那一段心境一样阴暗。我看着从门缝里透进来的一缕阳光痴痴地发呆,看着地上奔忙的蚂蚁痴痴地发呆。我一时间变得粗鲁而暴戾。母亲拿书给我看,我把一部名著给撕了,母亲怔怔地望着我;母亲端饭给我,我把饭碗从桌上推下去,母亲无奈地看着我。母亲哄我,我不领情,母亲骂我,我和她对骂。我们村的小孩去沙咀小学读书,舅舅家那边一位亲戚向一位女生打听我的近况,那学生连连摆头“不能港(讲)!不能港!(她)骂得死人……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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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同学来看望我,我佯装睡觉不起来;同学电话关怀我,我也不接。同学们给我送来爱心,我痛哭流涕,不敢抬头看他们花一样的脸庞。他们都是朝气蓬勃的大学生,而我却病得那么狼狈,残疾得那么难看。我接受不了那样的差别,就孤立起来。


  没有学费,母亲吃不住经济压力时,就会语气强硬带着“威胁”的口吻,跟在灶下添柴火的我说:“莫念书!”


  “不念就不念!”我无所谓地语气同样强硬地顶撞着母亲。母亲这句话说过很多遍,我听麻木了,回答也一样麻木。因为母亲刀子嘴豆腐心,她的心最柔软。她深知我从小体弱,读书尚可,一心想我拿笔杆讨生活,吃碗轻巧饭,怎舍得让我退学!她说过的这些“威胁”的话从没生效过,说了跟没说一样。


  没有退学过不知道离群的疼,真正退出后才深深体会那朵栀子花瓣上几孔洞眼,跟泪水滴穿的形状也一样吻合。我总为没有一双健康的双脚跟着同伴一起追逐青春之梦,一起踩踏校园歌声而抱憾不已,难过万分。那时的我把这一切归罪于母亲,自私狭隘地认为,是母亲眼界不高,没有魄力,懦弱胆小没能带我到大医院治疗,而误入歧途——被附近怀宁潘氏神医所蒙骗。“神医”在黑色粉末里调和碾碎的激素,做成山楂丸似的药丸蒙蔽穷苦患者。吃了之后,对激素产生依赖,把我的健康、自由带得渐行渐远。


  那时,被怨恨迷失心智的我不知“运命惟所遇,循环不可寻”;也忘了父亲病逝那么早,母亲一个人孤苦无依,那时家里为钱各种争吵,一个大家庭的矛盾和分裂。一个穷苦里挣扎很久的母亲,她的眼界如何能高过贫穷的屋脊?何况她救女心切的软肋被人掌控,她的信任被人利用,她单纯的农妇思想如何能洞穿欺骗的云遮雾障?


  为了省钱给我买药,母亲每次带我去怀宁拿药都跟司机妻子说好话,少给一两元车费就能给我多买一两粒药丸。长此以往,司机夫妇对我们失去了同情心。有一次,我和母亲远远地招手,他们装作没看见,从我们身边疾驰而过,仅有的那一班直达车把我们抛弃在怀宁。还有一次,母亲冒雨去帮我拿药,为了着急赶回来,当街拦车差点被车撞死。为了我治病和读书,母亲步履艰难,她常叹自己“穿着夹皮袄”“家里无病人,牢里无罪人”就是安稳日子,好日子!


  坦然接受命运绝非三年五载的事。记不清何时开始振作,只记得母亲相继检查出几种病症后,我的心生疼,母亲把所有养分给了我,在我面前日渐枯萎。年愈老迈的她却爱我更甚,乐此不疲地送我花儿,让我开心。


  就是这样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,母亲的爱如花儿的芬芳慢慢弥合我内心的创伤,让我逐渐适应瘫痪的生活,忙碌起来,自信起来,看到生活的希望。如果说希望是存在的根本,自信则是催开生命之花的原动。我不敢假设如果没有母亲陪伴,我将如何哀伤,如何颓丧、飘零。母亲给我的不仅是爱和希望,更是心灵的自信——催开生命之花的自信,融入集体的自信,一个生命来到这世间但求欣赏的自信,光芒无法掠夺的自信,风雨打压不垮的自信。



  十年同学会,我29岁。那也是一个秋天,我坐着轮椅带着一身斑驳的风霜,重新回到班集体,依旧一身少女的打扮。当班主任周老师把一束花塞到我怀里,握着我一根手指时,我泣不成声,愈合的伤痕在那一刻发紧,带着残缺的花瓣上沾满初开的露水。


  我想,对于母亲的深恩,对于老师和同学们的深情厚谊,我无以为报。更有尊严、更自信、更快乐地活着就是我给他们、给这个世界最好的礼物。我想,所有爱我的人,给我帮助的人都是这样一个共同的心愿——想我在造物万千气象里,在人生千姿百态里,更有尊严地活,更自信地活,更快乐地活,直到绽尽芬芳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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