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届爱传递“感恩的心”征文50

孙凤，县作协成员，自由写作者，目前已完成长篇《为了彼此》

     我是因为上帝多爱了我一点便多咬了一口的苹果，所以，我是幸运儿。

　　在天寒地冻的日子里，我生下了我的女儿，租住一间新落成的砖房里，北部是厨房，穿过门南部是卧室，我就在那个不大的角落里，把自己葬送。

　　最靠西边的风和天棚上面的风，像魔鬼一样趁我坐月子从砖头缝里四面八方向我袭来，冷风从肩颈灌入到脚下，我得了类风湿。

　　开始也不知道是什么病，右手腕疼，没有钱去医院诊疗。听说再坐月子能养过来，于是我要了老二。

　　可是这个月子里，阴雨连绵小雨瓢泼大雨足足下了一个月，促使膝关节腕关节的疼痛剧烈，在很远的乡下婆婆家，丈夫骑自行车跑出十多里的大夫家中抓三付中药，膝腕的关节和从前一样，恢复正常。

　　我欢天喜地要求丈夫再去买三付，他说借不到钱；我求他去妈妈那里借三十元钱，他说他妈不能借；我抱住丈夫大腿放声大哭哀求他去大夫那里赊三付，他说大夫不能赊。我绝望地看着他痛哭：“你知不知道的，我不接着吃药我这病将来后果不堪设想，我不想瘫在床上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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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这种锥心刺骨的疼痛折磨我十八年时，丈夫患了癌症。临终前，他看着眼前一个病患面临卧床的妻子将无人照料，痛哭流涕，拉着我的手说，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没有给我借那三十元钱。

　　我早就释怀了，不怪他。哪怕他能陪伴我终老，我都是幸福的。我哭得天昏地暗，我的天坍塌了。从他确诊开始哭到他没，此后的半年多，眼泪没干过。面对我的两个女儿，不知道我能给予她们什么？几度生出自杀的念头。

　　同学一通怒骂后，我大有重整河山的气魄。和女儿去郑州看一次病，只有一个信条，我病好了我领孩子过，不用找男人，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照顾我？好荒诞我不仅病没好，反而花掉全部他葬礼的份子钱。

　　转年冬，邻居也是老相识的吴良叶常来坐。她提到程龙，嘴巴说得吐沫腥四溅，“程龙在真镇农行做饭，她去那里赶集，都是猪爪熟食伺候。这人才好呢，讲究。”我没有搭拢，我不喜欢她，担心他们臭味相投，我不相信任何男人。”

　　想想我这病，扁鹊看了也是深入骨髓了。拖累两个女儿何时是头呢，她们有她们的事要做。我改变了想法。我虽不算太丑，可谁闻病也是望而却步，还有我看不上眼的心智不全的，谁才是懂我的人呢？

　　突然一个晚夏的夜晚，太阳褪去了白天的炽热，丝丝凉的风从窗缝里挤进来。大门上锁正要睡觉，砸门声充耳且喊着我的名字，是吴良叶，让女儿开门，我穿衣下地，“看看我把谁带来了？”吴良叶跟一个男人进来。

　　我定睛看去，男人不胖不瘦，长得俊美，只是面部红红凹凸不平，像起了密麻的风嘎嗒。他特别深邃的眼神看着我，“听吴姐说你身体不好了，有病不是你的错，谁愿意有病啊，你跟我啥也不用你干，你就养病就行了。”我感动得心砰砰跳，一秒钟内，我决定嫁给他。

　　他的脸是烧的，给单位焊酒精箱时爆炸，我天生心疼他。定了日子，二十天结婚，但没有登记。有时候了解一个人分分钟可看穿，要说了解一辈子的也看不透人心。说好了登记，我可能怕被甩，万一我卧床呢。但他没有登记，他可能想万一我卧床了呢？他要离开就离开。

　　可是，我的病拼命维护，过了年去洗了温泉吃着止痛药回来的，程龙看见电视上侯丽萍的药，千般万般对症，吃了就不能动了，骨头肉都不能碰。当天下晌，要上厕所，站几站没行，我叫急急地让女儿拿桶，正赶上小女儿放假，女儿拿屋来桶，把我抱下来坐上，这时程龙回来他拧眉问“这吃药怎么还这样呢”，女儿给我揩屁股却抬不起来我，还碰得我胳膊腿都疼。我万分恐惧地看着程龙，他没有动，我绝望地哭了，无奈又看向他：“你给我揩一下吧。”，程龙接过纸给我擦了屁股“没事，唉！谁愿意这样啊！”

　　程龙早晨起来，先接一次尿，再去农行做饭。收拾利索，带着早餐回家和一暖瓶水放出筐里，三里地骑自行车要走十分钟到家，他把我拉起来，用小勺一勺一勺地喂我吃饭，吃完饭再把我放到枕头上。然后倒杯水凉着，倒盆里热水洗毛巾，给我擦脸擦手，都必须轻轻地，因碰不得。把水倒掉，拿三粒药喂我吃下，然后坐下抽只烟，看着一圈一圈的愁云散去。

　　周而复始，他为我做的每一个细节我都感动得不行。夜晚，我发出轻微叫他一声，他很敏感地就起来，给我接尿。我自己都觉得我刚睡着就又有尿，因此，我不想喝水了。程龙说，必须喝水排尿排毒。他上午九点和下午三点要准时回来接尿，他还说笑：“我赶上回家送奶的了”。

　　一天倒在床上，我侧身看着他说：“程龙，咱俩分手吧，我不想拖累你了，这病无期限，我们两个又没登记，你是自由的，你对我没有义务，分手你找个好人过日子吧！”

　　他头靠床头上盯着我，突然间眼睛里噙满泪水：“就这么将就着过吧，常看到那老范头推着轮椅上的老伴溜达，感觉也是幸福的。”

　　“将就？那你爱我吗？”我自信不起来。

　　“爱，我要是不爱能这么伺候你吗？”他像孩子一样纯真地笑着拍拍我脸蛋。

　　夏天酷暑难耐，中午时间，他用大洗衣盆兑好水，把我抱进去给我洗澡。农村根本没有热水器的条件，他把我的长发盘起，用澡巾从脖颈有序地往下搓，他撅屁股洗完，汗流浃背。再抱我到床上，用毛巾搽干，拿过来婴儿爽身粉，把脖子腋窝大腿根部全搽抹上，再给我穿上背心裤头。他终于能坐椅子上点只烟，似乎心满意足。喂完晚饭后，他手拎苍蝇拍到处找蚊子，他上窜下跳从床上蹦地下打蚊子，他说“这玩意儿咬我们没事，咬你不行啊，你没法对付它呀，这屋里一个蚊子都不能有”。程龙每天都让我感动，我大有誓死报效他的决心。

　　一天，他午睡起来，接到一个电话，他匆忙挂断。我听出来是个女人的声音，我说把电话给我，他没给，说是在我之前的老贴子，他跟她没事。我怒吼眼睛泪流不止：“程龙，我说过你可以离开我去找别的女人，那是正大光明的。但是不可以欺骗我，背叛我，我有情感洁癖。”

　　他也愤怒地狂叫：“我没有跟她咋地，她问候我，我也没有搭理她。”

　　“没搭理她，她怎么跟你还有联系，你还是想，我现在跟任何一个女人也比不起，”我的心热血降到冰点。

　　“你应该说，任何女人都跟你比不了。我脸烧伤这么丑，谁能跟我？”程龙瞪大眼睛看着我。

　　“你的意思，若不是脸这样你当然可以游览女人河了？你只是说你脸这样没有女人跟你，你怎么没说，因为有我在不跟别人呢，因为你爱我不跟别人呢？”

　　“我当然爱你了”程龙眼睛如火矩看着我。

　　“你有多爱我？”我温柔地眼神看他问

　　他笑一笑出去。

　　今天早晨，他把我抱在轮椅上，我去外边如厕，他还是在一旁等着，给我揩了屁股，抱轮椅上，再抱床上。

　　岁月不催好人老，至今程龙照顾我十二年了。一个连证都没领的人照顾我十二年啊！我感恩有他在我身边，没有他，我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今天，他仁慈，善良，伟岸。说真的，他才是具有高贵灵魂的人，用宽广的胸襟把我包裹起来，我是他的妻，在他的温暖怀抱里幸福地活下去。

　　在充满香气的爱的世界里，我还是时不时地问他：“你有多爱我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