董传秀,笔名一枝寒梅,而立之年,突遭劫难,身患截瘫,轮椅相伴,人生多舛,不甘自怜,读书习撰,偶有作品,见诸报端,慰我情绪,还我笑颜。
看到这个征文,我第一想到的是南阳市菜市街天宝堂的爱心医生,以及帮助我写作,为我募捐电脑的雷得聚,还有河南日报的总编庞新生,等等……等等,太多的好心人都多多少少地帮助过我,可是又想起八十岁的老娘,对我大半生的恩养,眼看身体渐衰,时清醒,时糊涂的,我就不想把这份感恩之情,等到没人能听见时再去说,所以感恩趁当下,权当安慰一下老娘,如果此文能让老娘开心一笑,做女儿的也算心安了!
——前言
80岁的老娘这几天被拴住了胳膊,住院治疗了半月,也不见好。左胳膊一点也抬不起来了时而糊涂,时而清醒的。
娘躺床上,浑身痛疼地彻夜难眠,做儿女的自然也不得安生,姊妹几个兑钱的兑钱,出力的出力,就剩我一个坐轮椅的不中用闺女,啥也帮不了。
半夜醒来,想想老娘痛苦不堪的样子,母女连心,再也睡不着了,这啥办法哩,抬,抬不动,伺候,伺候不了,照小弟的一句话说,那真是一百小虫炒一碟,就剩个嘴了。
嘴就嘴吧,每天上午九点,躺床上几个月养病修养的我就再也睡不安生了,我知道妈想我了,要是不去,母女两心里都不安生。
侧躺在老娘的脚头,绞尽脑汁想要给妈说点啥话,让她开开心,分分神,减轻一点痛苦哩。
对了把她的思绪拉回到年轻时候吧!
和妈妈拍拍话
“妈咱俩拍拍话吧,妈,其实你年轻时候可漂亮了,我记得可清了,那时候你辫着一个大头发辫,可粗可长了。”我用纯正的河南话和妈聊着天。(拍拍话意思就是说说话的意思)
“到胸杆。”妈听着听着眉头舒展开了,还接着我的话说到。
“我记得到腰杆,你还有张照片,咋,不是吗?”我一看,嗨,这招有用,凑效了。姐这几天老说妈糊涂了,光说糊涂话,可这会明明清白的很嘛。
“妈,我记得你给我拍过,说俺们小时候,吃的是一天三红转,(红薯叶,红薯,红薯干),
改善改善,吃个狼戴帽(做黑窝窝时,怕蒸不熟,捏个窝,捣个洞,灰不溜湫地象个帽子)。”
“你有时会蒸三样馒头,黑.白.花,黑窝头是我们在家里吃,白的是在镇上当厂长的伯(父亲)和年幼的小弟吃,花的是在厂里上班、上学的哥、姐吃,每一回你用八丈锅蒸好馍,揭锅时,姊妹几个像小燕头似的围了一圈,争着要你手里,玉米叶上粘的白馍皮吃。”
我不紧不慢唠叨着,妈头低下不吭声。
“我有一次饿了,想偷点白馍吃,先把椅子放倒立着,然后爬上去,伸着的小手勉强够着篮子底,扒了半天,总算够着了,又怕你上自留地回来,查查馍不够打我,就掰了一小口,填进嘴里,听到大门响,慌忙重新把馍像投篮球一样投进篮子里,下来时,不小心踩死了一只小鸡,忙拎起小鸡躲进厕所里不敢出来,听到你叫的时候,拎着小鸡低着头,吓哩小声给你说:’妈,小鸡死了’。
“咋会死了。”
你还生气地问我,我表你(骗你)说不知道,在厕所里看到的,呵呵……现在给你说实话吧!。”
“妈,你在给我拍点俺们小时候的事,说说你咋作难养俺们哩,我给你写写。让他们都读读,好记住你的艰难。”我缠着妈继续唠嗑。
“好吃蒸红薯,好吃蒸红薯。”妈吐吐啦啦地说不清。
“你说啥,俺们好吃蒸红薯是吧?是的,你说的对,我记得你上地里,老是从那红薯龙头摘些小红薯娃,蒸馍时,围在锅圈里,让我们吃蒸’小老鼠娃’。”(小红薯带个尾巴象个小老鼠娃)
“红薯码子……红薯码子……”
妈听我说得不对,连忙抬起头,眼睛里分明亮了许多,替我改正道。
红薯龙头那是红薯叶正长时,青青绿绿的嫩头。
而红薯码子则是刨红薯时,摘掉红薯后剩下的根,有时没摘净,人们就会溜红薯,摘一筐子回家蒸蒸吃,好吃极了。
难得的是妈的意识此时清醒了。思绪完全跳出了这个困扰着她多日的疼痛的躯体,超然物外,有了片刻的闲适,片刻的安宁。
“说到穿的,你给我说’干部、干部,穿的尿素,看着怪拽;不值两块。’还有我姨老给咱们一些化肥布袋,你把它染成鸭蛋绿,给我们姐妹几个作成裤子穿,又名“各飕飕”,那拽紧,不用说了,就这样还就咱家才有呢。”
“就是啊,那时候我十几岁就不让我上学了,可上班了,干一个月,自己不得取工资,一到月头,我伯就取跑了,好不容易攥了四块钱,我自己买了一件粉红的确良布衫,还被我伯看见了,打了一顿,硬了逼着退了回去。”坐在一边的姐听着听着,也勾起了伤心事,禁不住埋怨起来。
“呵呵……那时候不是穷呗,过去的就不说了,咱们今中午在一起吃饭。让我来替替你喂妈吃饭,咋样?”我连忙打岔。
中午姐做好饭我由于不能久坐,就斜侧在妈身边床上,开始第一次给妈喂饭,妈吃得很慢,吃一半,洒一半。
我笑着给妈说“老换小,老换小,你现在就像一个小孩,吃饭象种饭一样,吃一半洒一半哈哈……中啊,你,在我们小时候喂我们,现在也该报报你的恩了。”
一边喂着一边心想,我们小时候妈不也是一口一口地给喂大的,现在妈老了,我就权当是跪乳反哺的小羊,喂老小孩的妈妈。
想着喂着,看到妈妈半嘴半嘴的老噙不住饭,洒了又洒,我急得嘴巴张得大大的,一张一合地配合着汤勺往妈妈嘴里送,一看到饭团掉下来,禁不住脱口而出“娃,来,张大口,……”还没说出来,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。
“哈哈……哈哈……”
“咳咳……咳咳……”
妈妈病倒后第一次笑了,笑得很开心。
妈心疼我,吃到一半就要求碗递给她,要自己吃,可是根本就吃不到嘴里,我接过碗,安慰妈:“没事,还是让我来喂你吧,你照顾我的多了,没啥亏欠的我亏欠你的更多。”我的声音有点哽咽,说不出话了。
尚且不说妈从小把我养大,就单从我而立之年突遭意外瘫痪后的那年冬天,租住的老楼水管破裂,卫生间结了很厚的冰面,老娘为我熬药倒药渣时,原本腿脚就不好路,还双手端着一个铁锅药渣,一不小心滑跌倒地,腰部骨折,每天痛着,仍坚持两个月为我做饭,洗衣,敷药;擦屎刮尿。
直到两个月过去了,小妹来看望老娘和我,听说老娘摔倒了,急忙带着老娘去医院拍片,说是腰部骨折未愈。
有一次我的被子脏了,老娘把被子背会老家去拆洗,翻晒,当抱着被子下楼梯时,一面想着患了病的父亲,一面担心卧床不起的女儿,由于心事过重,一分神,从十几阶平房楼梯上摔下来,头缝了几针,还没等养好伤,就又连忙背着被子回到城里来照顾我。
还有一次我租住的老楼房,由于年久失修水管漏水,已经停水几个月了,老娘为我洗脏衣服,四处找水,后被邻居家的狗咬伤两次。
为我寻医问药被自行车撞……
多少的伤痛,多少的煎熬,老娘的头发从黑到花白,再到全白,腰脊从挺拔到弯曲,再到躺下,我从没看到过老娘流泪,抱怨或发脾气过。
现在娘老了,累倒下了。
她冷了,我给她加被;
她渴了,我为她倒茶;
她肩凉了,我给她做棉护肩;
时不时地喂一顿饭,洗一下脸,不管怎样,比起老娘为我所付出的,那是九牛一毛,不值一提,有什么理由来抱怨,来厌烦呢!
我欠老娘的这一生都还不完!天大恩情难言谢,感恩老娘就从一茶一饭,一布一棉做起吧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