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发前的某一天,我在一封老志愿者写给新志愿者的信中读到一句话:“我们需要做的,不是告诉孩子们外面的世界很精彩,而要告诉他们,你们也可以去到外面的世界。”
我把它奉为信条。
在从西吉县城去往鹞子川小学的路上,我问武校长,西吉的经济发展情况怎么样,他支唔了一阵,以一种很不情愿面对的口吻说:“世界级贫困县。”话音一落,全车人惊诧一秒钟,然后集体沉默。惊诧是因为这个贫困县牛气哄哄的前缀。沉默可能是因为,当你真正踏上这一条路,你的想法和感受,旁观者无法感同身受,而我们只不过是从一个旁观者的身份,转换成了亲身经历的人,得给我们点空隙,让我们适应一下,不会耽误太久。
我心里咯噔一下:“好嘛,这下可来对地方了。”
“武校长,咱们学校有没有网络,方不方便上网?”
“整个村子都没有网络,不过附近有一家综合门市部可以上网,需要步行四公里山路。”
“武校长,咱们学校的吃水问题是怎么解决的?有没有可以接自来水的水龙头?”
“没有自来水的,用水的话需要自己用水桶去抬窖水。”
“武校长,那我们12个志愿者的住宿怎么安排?”
“这个……一共只有四张单人床,需要你们自己协调。”
校长有点经不住轮番的问题,有些不自在,本来努力说着口音浓厚的普通话,在他心理防线被击溃的那一刻,我们终于听到了正宗的宁夏西吉方言。
黄土高原干燥的风从车窗吹进来,直直地刮蹭着脸,眼睛被吹得生疼,我看了看坐在身边初识的队友,从天南海北来,还没来得及互相熟悉磨合,就接到了立即执行的任务,需要我们马上进入角色,刻不容缓。想想接下来的二十来天,分分钟,都是挑战。
车从国道的一个岔路口拐进一条土路,视野越来越宽阔,颜色慢慢变得青翠青翠,我们看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说:“真美。”鹞子川村坐落于群山之间,家家户户零星地散落在起伏之中。整座山被植被一层一层铺成不同的颜色,由下至上逐渐变浅,羊群在远处变成细细的一条白线,在山中最绿的地方微微晃动,牧羊的爷爷戴着一顶回族的白色圆帽,安静地坐在高处,云慢慢下落,环绕在山的中间变成水汽,一只鸟从里面鉆出来,扑腾的翅膀死带把云冲出一个角,然后从山的后面绕一圈,飞远了。
那是我记忆中,小时候故乡的模样。
刚来到这里,了解了一些情况后,我们发现之前所准备的教案都没什么用了,根据这里学生的实际情况,我们需要重新制定出一份教学计划,部分队友的手机在这里是完全没有信号的,有信号的手机最满也才三格,再看着报名的学生人数越来越多,这时候才开始觉得为人师表的不易。备课艰难,上课很累,和孩子们第一次见面,只有极个别的孩子可以凑活着讲出蹩脚的普通话,大部分学生的方言很重,这在我们支教团队的老师看来,又是一个挑战,尤其是对于南方来的老师来说,是一个不小的坎。好在团队里有马秀在,她是西吉县本地人,有一个本地队友真的很方便,给大家的教学工作或是生活上都解决了很多的问题。这是我们欣慰的一点。
没有网络就用手机流量,蹲在操场的空地上找信号查资料;没有自来水就一桶一桶去抬;四个汉子不够用,女生也给力成了女汉子,提起一桶水绝不含糊;教学方案遇到瓶颈,就一遍一遍地讨论,一遍一遍地修改方案。床铺不够用,就两个人挤一张单人床,帐篷支起来也是个温暖的床。
所以,只要你相信,就没有到不了的明天。
我想起了一句挺烂俗的话:“上帝给你关上一扇门,就会为你打开一扇窗。”放在这里真合适,那么多问题都会解决的,虽然不是迎刃而解,也可能不是以你期待的方式,但是不用怕,总会有解决的办法。兵来将挡,水来土掩。逢山开路,遇水迭桥。
时至今日,支教已经过去一周的时间了,我们的教学工作也渐渐的步入了正轨,越来越多同学的名字已经记在了脑子里,他们也都记住了每一个代课老师的样子。从小学到初中,从最开始的不知所措到现在的渐入佳境,虽然仍然存在一些问题亟待我们去解决,还有一些等着我们去协调的活动,比如家访,书画展,文艺汇演,我们不能保证会把每一件事情做到完美,但可以保证每一天都是充实的,都在努力,都在比前一天多一点进步,每个人的努力,我们都看在眼里。
而我们的团队,也在一件件来不及喘气就接踵而至的事情中磨合地越来越默契,一起上课,一起备课,商讨教学方案,一同解决同学们出现的问题,一起做黑暗料理,忍着嘴里难以下咽的糟糠对做饭的队友竖起大拇指。偶尔放学闲暇时,随便爬上一座山,吹吹风,看看夕阳余晖,一起拍一些猥琐又文艺的照片,那些珍藏在相机里的身影,都会在很久很久的以后,成为我们弥足珍贵的回忆。
一周结束,时间其实过得很快,剩下的两周很快就会过去了,我们做到的,就是心境不荒芜,不虚度,对自己负责,对每个孩子负责就好。每天疲惫的躺在床上时,都会给自己一个鼓励,希望自己的明天会有所进步,希望每一位队友都会有所感动,希望这里的每一个孩子都会因为我们的到来,而有所收获。